平安夜炮击的硝烟尚未在记忆中完全散去那支带着狼头图案的箭矢引发的低语也还在战壕的角落里悄然流传圣诞节就这样在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中到来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午夜过后按下了某个开关。
德军的骚扰炮击停止了冷枪也消失了。
就连己方后方那些惯常的、用于保持威慑的零星炮火也归于沉寂。
战场这个日夜不停咆哮、嘶吼的钢铁巨兽第一次闭上了嘴。
然而这寂静并非和平。
它比震耳欲聋的炮火更让人窒息。
这是一种绷紧的、充满窥探与算计的寂静。
耳朵习惯了轰鸣此刻反而被无限放大——风吹过铁丝网的呜咽变得清晰可辨远处乌鸦的啼叫显得格外刺耳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以及身边战友那压抑着的、微弱的呼吸。
这不是休战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
所有人都明白寂静意味着对方可能正在集结正在潜行正在利用这难得的“安静”将致命的尖刀悄无声息地抵近你的喉咙。
大规模的炮击停止了但步兵突袭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圣诞节清晨天色依旧灰蒙云层低垂吝啬地透下些许惨白的光线。
气温似乎比前一夜更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固般的寒意。
艾琳、勒布朗以及状态稍有好转但依旧虚弱的卡娜被安排到了战壕最前沿的一个观察哨位轮值。
这个哨位位于主战壕向前延伸出的一个突出部视野相对开阔能清晰地观察到前方大片无人区的动静但也因此更加暴露更加危险。
他们蜷缩在狭窄、冰冷的观察洞里洞口用冻硬的沙袋和伪装网勉强遮挡。
洞内空间极小仅能容纳两三人勉强转身。
在这里寒冷不再是环境而是实体化的敌人。
它无孔不入。
即使将军大衣裹得再紧戴着厚厚的手套寒气依旧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穿透布料刺入骨髓。
呼气成霜白色的水汽迅速在眉毛、睫毛和帽檐的绒线上凝结成细密的冰晶每一次眨眼都感到细微的阻力。
裸露在外的皮肤尤其是脸颊和鼻尖几分钟内就会失去知觉变得麻木、僵硬。
手指是最先遭殃的即使戴着手套弯曲也变得困难扣在扳机护圈上感觉像是扣着一根冰冷的铁棍。
卡娜靠在冰冷的泥壁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高烧并未完全退去脸色苍白中透着一丝不正常的青灰。
艾琳让她待在观察洞最内侧自己则占据了最危险的观察口。
勒布朗靠在另一边眯着眼睛透过伪装网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被死亡统治的区域。
时间在寂静和寒冷中缓慢地爬行。
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后勒布朗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声音沙哑:“妈的……看那边。
” 艾琳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
在无人区中段一个被炮弹反复耕耘过的巨大弹坑边缘俯卧着一具尸体。
看军服样式是法军的。
他显然是在之前的某次进攻或撤退中倒下的没能回到自己的战线。
此刻他整个人都被冻结在了泥泞之中。
低温将他最后的姿态永恒地凝固了。
他的一只手向前伸出五指张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另一只手则紧紧捂着腹部即使隔着冻结的军大衣也能想象出那里曾经有过的可怕伤口。
他的脸半埋在泥浆里只能看到一部分侧脸和头盔的轮廓皮肤呈现出一种蜡像般的、毫无生气的青白色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他不再是一具腐烂中的遗体而成为了一件“作品”——一件由战争和严寒共同雕琢的、名为“死亡”的冰雕。
静静地陈列在这片广阔的、露天的坟墓之中。
这并非个例。
随着天光逐渐亮起视野变得更加清晰他们看到了更多。
有的挂在扭曲的铁丝网上身体被尖锐的铁刺贯穿冻结成一个挣扎的姿势;有的蜷缩在弹坑底部像是一个沉睡的婴儿只是永远不会再醒来;还有的背靠着一段被炸毁的矮墙低着头仿佛只是在躲避风雪…… 它们散布在泥泞的荒野上姿态各异却共享着同一种绝对的静止与冰冷。
在炮火连天时死亡是瞬间的、炽热的、被巨响和冲击波裹挟的来不及细看。
而在这片死寂中死亡被具象化了静止化了。
它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眼前这些保持着生命最后瞬间的、沉默的冰雕。
它们无处不在用它们永恒的姿势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结局。
这种景象比呼啸的炮弹更能摧毁人的心理防线。
它让你无法逃避无法忽视死亡的存在。
它就在那里冰冷、具体、而且很可能就是你的明天。
卡娜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头。
勒布朗啐了一口唾沫唾沫落在冻土上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冰疙瘩。
“真他妈是个过圣诞节的好地方。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黑色幽默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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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一战凋零于冬下的鸢尾花第124章 冻僵的尸体和零散的进攻来源 http://www.ytsc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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