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在极度隐秘和高效中进行。
他们利用执掌卫戍军、御围内六班直和质子军的职权以例行巡边、调整防务、演练新阵为名悄悄集结最可靠、最忠诚的部下不动声色地储备粮草、马匹和必要的军械。
愿意誓死相随的多是深受国仇家恨激励、对嵬名氏父子极为钦佩的各族勇士他们宁愿追随主将流亡天涯也不愿屈辱地投降。
就在曹太后与主和派大臣们紧锣密鼓地草拟、准备正式颁布《投降诏书》的前一天一个风雪尤其猛烈的凌晨夜色最深之际嵬名安惠率领着他的家族子弟和精心挑选的数千名自愿跟随的将士人衔枚马裹蹄悄然离开了贺兰山离宫大营踏上了漫漫西行路。
队伍依旧打着大夏国的旗帜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向着与故国心脏完全相反的方向行进。
嵬名安惠一马当先花白的须发上瞬间结满了冰霜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嵬名承庆、嵬名承景、嵬名承训等子弟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沉默无言、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军队。
马蹄踏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就被风雪的怒吼所吞没。
他们回头望了一眼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风雪中逐渐模糊、最终消失的贺兰山轮廓那里埋葬着他们曾经效忠的君王埋葬了他们曾经的荣耀与梦想也埋葬了那个名为“大白高国”的国家。
就在嵬名安惠的队伍消失在西方地平线的同时在贺兰山离宫那间依旧寒冷的大殿上年幼的西夏新主李仁孝在曹太后的操控和主和派大臣的簇拥下用稚嫩而惶恐的声音颁布了那道终结历史的《投降诏书》。
诏书正式宣告去西夏皇帝尊号向西军投降。
立国近二百年的西夏宣告灭亡。
贺兰山离宫渐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是那曾经象征着党项人百年荣耀的西夏王旗已悄然落下。
一个时代在风雪、眼泪与无声的悲歌中彻底落幕。
历史的这一页被凛冽的风雪重重合上。
就在投降诏书颁布的当天在一处与世隔绝的偏僻村落一声婴儿的啼哭从简陋的土屋里传出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婢女们忙乱的在土屋里进进出出往利贺真小心翼翼地用柔软羊皮裹住那小小的、红皱的婴孩他那曾经挥舞兵刃的强壮手臂此刻却因为怀中这脆弱的新生命而微微颤抖。
“小姐给孩子起个名吧!” 嵬名玥虚弱地靠在榻上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额角她接过孩子指尖轻触那温热的脸颊。
随即她取出那枚带着体温的黑玉这是她对那个男人最后的念想轻轻塞进孩子的襁褓深处贴肉珍藏。
“便叫他……怀玉吧”。
嵬名玥轻轻拍抚着熟睡的孩儿哼起了一首旋律古老而哀婉的歌谣歌声低回既是告别亦是启程。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透着一股历经劫难后的坚定目光望向窗棂外渐亮的天光。
想起那个男人就是怀中这孩儿的父亲却是让她国破家亡的仇人这些念头让她几近窒息心痛欲裂。
尽管兴庆府算是不战而降但各地的零星抵抗此起彼伏。
因此大军过处仍是满目疮痍。
兴庆府外一个小部落。
寒风卷着雪沫打在苏拉脸上生疼。
她咬着牙把背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弟弟又往上托了托。
孩子的身体轻得吓人偶尔的咳嗽也显得有气无力。
她已经在这片曾是集市的废墟里转了很久凭着模糊的记忆寻找能取暖或找到一点食物的地方。
几家破损严重的店铺门窗洞开里面空荡荡显然早已被搜刮过无数次。
她看到一只野狗在啃食一具冻僵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搅连忙移开视线。
人声和那点微弱的暖意是从街角一处相对完好的大院子传来的。
院子门口插着一面红色的旗帜在灰白的天幕下格外刺眼。
几口大铁锅支在临时垒起的灶上锅里翻滚着浑浊但热气腾腾的粥汤。
排队的人很长弯弯曲曲像一条垂死的长虫缓慢地向前蠕动。
排队的大多是党项人男女老幼都有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沉默地蜷缩在寒风里只有靠近大锅时眼睛里才会燃起一丝渴望的光。
苏拉不敢靠太近缩在一堵半塌的土墙后面心脏怦怦直跳。
部落里的老人说过宋人是吃人的魔鬼比雪山上的狼群还可怕。
可是弟弟……她摸了摸弟弟滚烫的额头那点烫意是她绝望中唯一的温度。
终于弟弟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下定了决心。
她紧紧抱着孩子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哆哆嗦嗦地站到了队伍里。
“新来的?后面排队去!”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是那个穿着宋军号衣、却说党项话的吏员。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脸颊冻得通红眼神里满是疲惫和不耐烦。
“我弟弟……他病了……快不行了……”苏拉抬起头泪水混着脸上的污垢流下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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