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光的家”和“会笑的太阳”构筑的脆弱堡垒终究无法隔绝震后废墟上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生存獠牙。
食物、水源、疾病、余震……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舅舅们紧绷的神经和晓光那好不容易维系的一线生机。
**食:** 安置点每日一次的食物发放点是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漩涡。
长长的队伍在寒风中蠕动人们裹着破烂的棉衣眼窝深陷目光浑浊而贪婪地投向队伍前方那口冒着微弱热气的大铁锅。
锅里的内容每天都在“瘦身”——从最初稀薄可见几粒米的粥汤渐渐变成几乎能照见人影的、漂着零星菜叶和可疑糊状物的浑浊液体散发着一种混合着霉味和土腥气的、令人反胃的气息。
后来连这浑浊的汤水也供应不上了换成了黑乎乎、硬邦邦、散发着刺鼻霉味的杂粮窝头或烤焦的土豆块。
苏建国佝偻着背排在队伍里像一块沉默的礁石。
轮到他时他伸出那双布满冻疮和血口子的手接过属于他们三个大人的那份少得可怜的口粮——通常是两个比拳头还小的、散发着异味的杂粮团子或者三个烤得半生不熟、沾满柴灰的小土豆。
他看都不看立刻用破布包好紧紧捂在怀里最贴近体温的地方仿佛那是易碎的珍宝。
他的目光从不投向那些分发点的“内部”即使偶然瞥见有人能分到一点颜色稍好的食物眼神也是死水般平静只有深陷的眼窝和干裂起皮的嘴唇无声地诉说着极度的饥饿。
回到窝棚分配是无声而残酷的仪式。
苏建国会小心翼翼地解开破布将食物分成四份。
最大、相对最好(如果存在的话)的一份永远是晓光的。
那是从大人那份口粮里硬生生抠出来的。
有时是半块窝头被他用牙齿仔细地啃掉外面最硬最脏的部分留下里面相对软和一点的芯子再一点点掰碎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水(通常是费力收集来的、带着冰碴的雪水融化后沉淀的)泡成糊糊。
有时是烤土豆剥掉焦黑的皮用指甲一点点刮下里面最细腻的一点土豆泥。
剩下的三份才是舅舅们的。
苏建国总是把自己那份再掰开一小半给卫民一大半塞给卫东。
他的理由沉默而有力:卫东伤得重流了那么多血需要“补”。
苏卫东开始会红着眼低吼拒绝但看到大哥那不容置疑的、带着哀求的眼神和角落里卫民捧着一点点食物狼吞虎咽的样子最终只能死死咬着牙接过那一点点东西如同吞下烧红的炭块。
食物进入胃袋带来的不是满足而是更尖锐的、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以及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五脏六腑的空虚。
苏建国自己常常只是用一点点雪水混着窝棚角落刮下来的、带着土腥味的盐霜灌下去压住胃里翻江倒海的痉挛。
**水:** 水源是另一个噩梦。
安置点附近的水源早已被废墟污染浑浊不堪漂浮着各种可疑的杂质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和腐烂气味。
漂白粉刺鼻的味道弥漫在水源地却无法掩盖水本身令人不安的气息。
人们排着长队用各种能找到的容器:破盆、豁口的碗、甚至半个摔裂的塑料瓶去接那浑浊的生命线。
苏建国取水总是格外早希望能接到相对沉淀过、杂质少一点的上层水。
他提着那个摔扁了、勉强能盛水的破铁皮桶步履蹒跚地回来。
水在桶里晃荡浑浊得看不清底。
即使沉淀许久舀出来也带着一层灰黄色的悬浮物。
这水就是晓光糊糊的“汤底”是舅舅们解渴的“甘霖”。
每次晓光喝下那浑浊的糊糊苏建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苏卫民有时渴极了会直接舀起沉淀后的水灌下去不久就捂着肚子蜷缩在角落脸色发白。
**病:** 灾难的阴影终究还是笼罩了“光光的家”。
那天下午晓光喝完糊糊没多久原本安稳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小小的身体在青瓦小床里不安地扭动苍白的小脸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苏建国粗糙的手掌一碰到她的额头心猛地沉了下去——滚烫! “光光…光光发烧了!”苏建国嘶哑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像破锣一样在死寂的窝棚里炸开。
苏卫东像被雷击中猛地从靠坐的姿势弹起不顾右手钻心的剧痛扑到“光光的家”旁边。
他用那只完好的左手颤抖着探向晓光的额头那灼人的热度烫得他手指猛地一缩赤红的双瞳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苏建国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药!找药!退烧药!”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药?哪里还有药?废墟之下或许有但早已被掩埋或哄抢一空。
安置点那简陋得只有一个红十字标记的“医疗点”药品比食物还要金贵百倍只有重伤濒死才能分到一点点。
苏建国看着弟弟眼中近乎疯狂的绝望再看着晓光烧得通红、呼吸急促的小脸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绝望的老狼再次冲进了寒风和废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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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青瓦巷里的向阳花第25章 生存的艰辛来源 http://www.ytsc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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